【原创耽美武侠】载酒买花 第二章
第二章
即便是一把刀闯出过绝命谷、让青城山上妙手真人为他煮酒的段英，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。
比如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前放了三包糖糕，却只吃了半个就说腻了，怎么也不肯再碰一下的秦袖。他突然开始怀疑，到底是他的事情麻烦还是秦袖更麻烦，可惜的是，不管哪种麻烦段英都甩不掉了。
段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：“你为什么不问问我，我找你来是有什么事”
秦袖道：“你如果不想说，我问了你也不会说，你若想说，自己会说，我为什么要问你。”
段英道：“你可知道十一年前醉刀堂一夜之间灭门之事”
秦袖道：“当然。十一年前，梅雨时节，一场夜雨，顺着山坡流下的都是血”
段英道：“但至今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”
秦袖道：“因为醉刀堂亦正亦邪，又与魔教来往频繁，世上只道这是一件好事”
段英道：“你可知道醉刀十二章？”
秦袖道：“醉刀堂堂主自创的武功，但江湖中从未有人见过他，而醉刀堂的十二位舵主，每人只能习得其中一章，便已是叱咤江湖”
段英道：“你可知七舵主是谁？”
秦袖道：“醉刀十二章中的第七章便是轻功之术，七舵主正是轻功无双的花间鬼”
段英点了点头：“但是那一晚他也死了”
秦袖道：“醉刀堂的舵主若能活下一个人，不可能隐匿十一年不报仇”
段英眨眨双眼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：“若他生了一场大病，十一年后才出来复仇呢？”
秦袖道：“你到底想说什么”
段英道：“三个月以前，我的一位老朋友告诉我，他撞见了花间鬼”
秦袖皱了皱眉头：“他怎么能肯定？相貌相似的人世上不少”
段英道：“没错，但他认出了花间鬼的步伐”
秦袖道：“你的朋友是竹叶青？”
段英点了点头。
竹叶青，既是一种茶，又是一种酒，还是一条蛇，而现在这代表着一个人，集这三样于一身的人。
花间鬼和竹叶青是一对至交好友，十一年前花间鬼死去后竹叶青也没了音讯。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认出花间鬼的步伐，只能是竹叶青。
秦袖低着头盯着自己空空的酒杯，而段英已经几杯下肚了。秦袖缓缓开口道：“已经十一年了，他也有可能出错，但你更担心的是，他在骗你，而你不愿怀疑朋友”
段英笑了笑，和了解自己的说话总是很舒服的一件事，你不用特意的去解释什么，他都明白。
段英道：“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我觉得这背后一定有问题”
秦袖道：“什么？”
段英道：“你知道这江湖上有多少人想杀我？”
秦袖轻哼一声道：“若算上所有对你倾过心的女子，怕是有半个江湖”
段英道：“若算上能近我身边构成危险的呢？”
秦袖沉默了片刻：“屈指可数”
段英无奈的笑了笑：“这屈指可数的人似乎没有一天肯放过我”
秦袖突然就明白了段英为什么会在苍山派上直接睡过去，任何一个武功再高的人，如果随时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，也会十分疲惫，而苍山算得上世间最安全的几处地方，但有人的地方就有危险，即便是苍山也不例外。
秦袖却突然站起了身，身体跨越半个餐桌凑到他面前，厉声说道：“在苍山上你可知道你睡得很沉，以至于我随时都能杀了你”
段英浅浅的扬扬嘴角：“没错，但你不会”
秦袖不再多说什么，他知道段英甚至可以把命交给他，就像他对段英一样，所以他什么也不多问，就跟着段英下山，但这绝不能成为段英解释的一个好理由，但他也没办法追问下去，有的人对于不愿意说的事，便是死也不会说出真相来，恰好段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。
段英将酒水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，这次他却没有喝，而是推到了秦袖的面前：“这家酒馆是十里之内最差的酒馆，因为它已经荒废了，但它的酒是十里之内最香的酒，因为这是我埋在这里的”
秦袖看着眼前眼前的酒杯道：“苍山禁酒”
段英偏过脑袋掌心撑着侧脸：“现在不在苍山”
秦袖转动着眼前这个粗糙的酒杯，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杯中酒，轻轻笑出了声：“没错”
风卷烛火，两人杯酒之间的笑声也被风吹远，到不像是被追杀的人，而只是至交好友许久不见后的相聚。
然而这一切都太过于安静，除了笑声，风声，就什么也没有了。
秦袖握着酒杯，他的酒量虽比不过段英，却能控制着自己永远不会喝到被酒精麻痹神经的时候，所以他的剑还是很快。
只是一瞬，他的剑已经斩下九根梅花针。
当他纵身想要冲出酒馆时段英却挡住了他：“这梅花针的主人至少是在半里之外使得暗器，现在你已经追不上了”
秦袖冷冷道：“你就这么肯定？还是不信我追得上？”
段英摇头道：“我当然信你，但他既然是来杀我，杀不死我就不会罢休，自然会再来你何必去追？”
秦袖收回了剑，却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段英的双眼：“是来杀我们两个的”
我既然来了，那么杀你之前就得先杀了我。
这话秦袖没有说出来，但他是这个意思，而段英也明白他的意思。
段英看着地上的九枚梅花针喃喃道：“梅花针是这几年来江湖里最常见的暗器，用来掩藏身份是再合适不过”
秦袖道：“这三个月，你有找到什么线索吗”
段英道：“有，所以我要去江南”
秦袖道：“是什么？”
段英道：“我检查过了每一次他用的毒，不管是梅花针上的还是下在我的食物里的，都是不同的毒”
秦袖立刻明白了：“他不想因为自己用的什么毒而被顺藤摸瓜，但现在却暴露的更加明显，他一定是个使毒的高手，而说到用毒，没有人比江南的五毒堂的人更精通暗器和下毒”
段英拿起酒壶却发现里面已经一滴不剩：“他们可毁了我不少美酒，好在今晚给我俩还留下了这坛”
人在吃饱喝足以后总是容易犯困，更何况此刻已经是三更天，段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，他倒在桌子上却好像睡在最舒适的床上。
秦袖却坐在他身边，他的双眼清澈而明亮，没有一点喝过酒的样子。
段英懒懒的动了动眉睫：“你若是这么盯着门，这个晚上你谁也别想抓住”
秦袖冷冷的看着他道：“我们走过集市你却偏要在十里荒芜处歇息，倒是个杀人好地方”
段英低声道：“少了无关的人，倒也是个抓住狐狸尾巴的好地方”
秦袖咬牙道：“若他比你懂得危险呢”
段英笑了笑：“那我局可以睡一个好觉，你再这样和我说下去，我会先困死的”
秦袖只得吹熄了蜡烛后闭上嘴，整个黑暗笼罩着世界，但秦袖睡不着，他现在很生气，他气段英的不在意，轻视危险的永远是自大的傻子，段英不自大，更不是傻子，但他却做着这样的事。
一个人要怎样才能不在意生死？秦袖做不到，他也不信段英可以做到，所以段英的不在乎全是假的，装出来骗人的，骗他的。
夜晚很静，静到呼吸之声都能清晰的听见。但秦袖的剑已经快到几乎无声。
只听一声撕裂，地上已经多了五条头与身分离的蛇。秦袖冲出了门，而段英早已不见踪影。
门外那阵冷风瑟瑟，吹得树干上的枝叶发出沙沙声响。秦袖纵深跃上，黑衣人已与段英连过十余招，黑衣人拳脚并用竟斗得段英没有机会拔刀！
段英的功夫不错，甚至是非常的不错，但他用的最漂亮的还是那把刀，没有刀的段英绝不完整。
但秦袖的手上已经握着他的剑，但他还在等，就像盘踞的一条毒蛇在等最好的机会。
也就是现在，秦袖的剑直直刺了过去，这最简单的招式只要足够快便是最致命的一击，而这江湖上有几个人能快过秦袖的剑？
但这一剑却偏了，足足偏离了黑衣人的心脏两寸。
因为黑衣人忽然一掌击向了段英的胸口，秦袖若不偏过剑锋，便断了段英闪避的道路，而段英若不在那个位置挡住黑衣人的视线，秦袖的剑便会被避开。
他必须迎上一掌。
他的剑必须偏开。
几滴血溅在树叶之上，秦袖左臂圈在在段英腰部带着他与黑衣人拉开了距离。
段英稳住下身朗声道：“五毒堂堂主亲自前来，段英实属荣幸”
黑衣人道：“名满江湖的浪子段英，没了刀也就不过如此。倒是有个厉害的朋友”
段英笑道：“也不是人人都有好朋友”
黑衣人转身消失在夜色中，段英和秦袖几乎是一同追上去，整片无人打理的荒林里却已是一点人影也找不到。
秦袖眉间紧皱道：“我几乎要了他的命，他却还能逃掉！世人只说五毒堂堂主武功盖世，却不想是这般深厚”
段英双手抱臂靠着一颗树道：“适才他的声音里也注入了内力来改变音调隐藏身份”
有这样一个人没日没夜的追杀，确实是一件麻烦事。
段英笑着看向秦袖道：“还好有你在，他这次受的伤不轻，一段时间里是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”
秦袖却鼻尖轻哼出声：“但现在你要去找他的麻烦了”
段英似乎开心极了：“没错，他追了我这么久，实在太幸苦了，不如我自己去找他好了”
秦袖道：“你知道五毒堂堂主是谁吗”
段英摇摇头：“不知道”
秦袖道：“此番去江南，遍地都是他的人”
段英道：“没错，此番凶险万分。”
秦袖想起段英之前迎上那掌的决绝，伸手抓住段英的肩头道：“那么现在，我要提一个我跟你走的条件”
段英惊讶的看着秦袖：“什么条件？”
秦袖重重的念着每一个字：“你的命就是我的命，我的命就是你的命，不论出现什么事，你都不能留下我一个人。如果你不顾生死的去冒险，那就是在拿我的命冒险”
秦袖说出的话就像他的剑一样直接，不同的是，他的剑段英还能与他过招，而他的这番话段英却只能缴械投降。也许在自己的生命在段英心中的地位并不够高，但秦袖的生命，却超过了很多段英也不知道的东西。
段英觉得自己的眼眶在发烫。
“好”